24岁,祝我生日快乐



这是我 18 岁之后,第一次给自己放个假过生日。

尤其是 20 岁之后的这几年,我甚至开始刻意回避过生日这个话题了,因为每一次的生日,都在提醒自己又大了一岁。这种感觉,一年比一年压抑。

但过去这一年,对我来说意义还是挺特殊的,我终于走出了校园,走进了职场,以一个从业者的角度去观察和思考互联网。我还记得大二的时候,Kevin 问我学计算机想做什么?我说我毕业之后想去 Google,学技术,拿绿卡,然后做一番事业。Kevin 说你知道 wm 有几个毕业就能进 Google 的(然后忽悠我跟他合伙创业,因为这样可以走 eb5 不用排期),我说不知道,但只要一届有一个人,那为什么不是我呢?大三申硕士的时候,Kevin 劝我再留一年,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,我说凭什么?我现在比哪个大四的差么?

今天的我,不会再说这么少年轻狂的话了。23岁这一年,我终于放慢了脚步,试着去发现这些年太过匆忙而被遗忘了的 – “生活“。

第一件事,就是回国了。自从武汉封城之后匆匆地离开了北京,整整两年都没回过家。去年秋招的时候压力太大,做梦都是回到了初中的那间教室,醒来说一定要回八中看一看。但等到终于回国,都已经走到南礼士路了,反而找不到回去的理由了。毕业快八年了,老师估计不认识几个了,同学也大多不在北京,于是转悠了几圈怅然若失地离开了。

近乡情更怯,不敢问来人。

另一个愿望就是去一次西藏,对西藏的兴趣起源于高中毕业那年的一部电影,叫《冈仁波齐》,我看完了电影就决定,一定要和最爱的人去一次西藏。这个愿望因为学业,疫情,找工作被拖了快五年,终于等到有时间了,我却不知道谁是那个最爱的人了。朴树的主题曲里写的:“只有奄奄一息过,那个真正的我,才能够诞生”。想想我这几年精致利己的嘴脸,去了西藏就真能找到 inner peace 吗?

回国的两个多月,我不再去留恋高中那些未竟的,虚无缥缈的梦了,因为我清楚,当年认为重要的事情,如果没有去做,以后也不会再有心态去做了。而这次回国,我有着更现实的牵挂 – “家庭”。

我突然变得温顺起来了,之前不屑于参加的饭局,回老家见亲戚朋友,甚至出门买菜,接送上下班这种 “柴米油盐” 的工作,我好像也不那么抵触了。听着老人念叨着 “去 Google 干什么,回来当个公务员稳当啊”,我也只是微笑着点头,因为我明白了,有的时候陪伴比事实重要得多。对于一个 100% INTJ 来说,还真是有些讽刺。

第二个话题,围绕着重逢和告别。回来入职的这大半年,我在美国的飞行里程应该超过了学生时代的总和。我想去看看朋友(顺便吃一顿公司当地食堂),无论是一年一度的重逢,还是 ”可能是最后一面“ 的告别。对旅行费用这个东西,我已经相当不敏感了,既然投资不景气,那赚的钱还不如花出去买个开心,或者至少买一个 ”将来不会遗憾“。洛杉矶,西雅图,波士顿,DC,匹兹堡,芝加哥…,我想记录几个旅行的瞬间:

在 LA 逛 USC 校园的时候,看到大一新生 move in,心里挺感慨的,wm 的 convocation 已经是五年前了,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还是那么清楚,好像我还停留在意气风发的 18 岁,穿过 sunken garden 喊着 go tribe。第一次来 USC 还是大一,走马观花地只记住了一个叫什么 tower 的宿舍,这次我坚持一定要再去看看这个 tower,看到之后却很失望,心里有点堵,因为解释不了我究竟在寻找什么。

我从不是个信教的人。高二那年迷上了 Richard Dawkins,《自私的基因》、《上帝的错觉》、《盲眼钟表匠》,这三本书几乎确定了我这几年的无神论信仰。我认为把现世解释不了的烦恼都推给一个 “全知全能” 的 “神”,然后寄托给并不存在的来世,这违背了最基本的科学精神和启蒙思想。但在 UCLA,我见到了快三年没见的朋友,他告诉我他已经受洗,每周都要去教堂礼拜。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,我竟然有些理解了他的选择:尽管我仍然相信科学能解释一切,但我们活着,难道真的要把每一个细节解释清楚吗?我现在倒认为,如果这几年有些事情糊涂一点,不明白就别明白了,至少我会过得更快乐些。

九月份借着出差的机会回了趟匹兹堡,入职半年多,对工作已经没有了新鲜感,每天开会扯皮吹牛逼,反而又觉得当学生是一件很纯粹的事。当时随便在 slack 群里说了一句可以带学生 office tour,没想到一小时不到就收到了10+ requests,不得不分批处理。第二天我问学生,Google 有啥好的?给的也不算多最近还 layoff(此处省略一系列的吐槽…)。学生说,那可是我的 dream company 哦,我在印度的时候就 blahblahblah…。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围城,眼前的学生们,不就是大二时候那个立志要 “年少有为” 的我么?只是没想到才过了半年,我就置身于另一个围城之内了。

最后一个主题可能有点沉重,那就是危机感,说好听了是成熟,说难听点就是衰老。公司不再以一个学生或者 intern 的标准去管理你,你需要自己评估风险,做出规划,承担责任。五年前还警告我高中生不要早恋的亲戚,今年竟然已经说出 ”是时候考虑个人问题了“ 这种话。好像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,昨天还谈论着诗词格律和风花雪月,今天就要考虑 H1B 去哪儿办首签。在篮球场上,我遇到了 18 岁之后最大的伤病 - jumpers knees。初中的时候,第一天磕了膝盖第二天继续打,连热身都不带做的。而现在每一次打球都要面对热身,冰敷,甚至 physical therapy 等等一系列的 bullshit。我意识到,当年觉得理所当然的馈赠,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。

要起飞了,耳机里响起了经济舱,聪别说:生活不是竞技场。

20岁,我祝自己年少有为;24岁,我祝自己生日快乐。

 

Yuan @ Chicago ORD
2022/10/09